“构建能源立体合作新格局。中国将继续从海合会国家扩大进口原油、液化天然气，加强油气开发、清洁低碳能源技术合作，开展油气贸易人民币结算。”据新华社报道，近日，首届中国－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峰会在利雅得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国际会议中心举行。其间，描绘了未来3到5年，中国同海合会国家重点领域的合作愿景。
多年来，“石油人民币结算”呼声不断。此次无疑释放了积极信号——“石油人民币结算”时代正在到来，“去美元化”正在进行时。
对此，海南大学“一带一路”研究院院长梁海明向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表示，人民币国际化并非是为了取代美元，而是中国降低对美元的依赖，更加保障自己在经济、金融领域的安全。他预计，10年左右，在目前全球前五大结算货币中，排在美元、欧元、英镑和日元之后的人民币，有望发展成为仅次于美元、欧元的第三大国际货币。
中宇资讯原油分析师张永浩则认为，中国与沙特石油人民币结算的愿景5年左右有望实现，“双方需要寻找新的破冰契机，这需要建立在中国与美国综合实力与世界地位进一步拉近的基础上。”
石油人民币结算的“双赢”局面
近年来，石油人民币结算进程不断推进。
早在2012年9月，符拉迪沃斯托克亚太经合组织峰会上，俄罗斯与中国签约，同意中国使用人民币结算石油。到了2018年4月，中国与尼日利亚签署了双边本币互换协议，开始试点使用人民币结算石油贸易。当年8月，伊朗宣布开始试点使用人民币进行中伊石油贸易结算。
不过，这些国家在石油储量上仍然逊于沙特阿拉伯。据公开资料，截至2021年，沙特已探明石油储量2671亿桶，占全球已探明石油储量15450亿桶的17.3%，占中东国家总储量8696亿桶的30.7%，占欧佩克国家石油储量12420亿桶的21.5%。
基于此，人们对于中东国家使用人民币结算石油有了更多期待。
张永浩向贝壳财经记者表示，石油改为人民币结算，对中国和沙特来讲，意味着支付通道更加顺畅、便捷、快速，能够规避外在因素的干扰。对于中国来说，因中沙之间庞大的石油交易规模使然，石油人民币结算会极大地提升人民币在国际贸易体系中的影响力，并且可以很大程度上削弱美联储货币政策对于外汇及大宗商品市场的影响。
他指出，目前石油美元支付需采用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结算，这是由西方主导的结算体系，经过俄罗斯被踢出SWIFT，我国已经看到SWIFT系统对于国际贸易的重要性。若中沙之间使用人民币结算，双方可绕开该系统以规避潜在的货币支付安全风险。
粤港澳大湾区国际金融科技实验室顾问、全球金融科技实验室专家顾问郑磊向贝壳财经记者表示，石油天然气是主要能源和重要大宗商品，在以美元为锚的国际金融和大宗商品市场里，这两类产品的国际定价权主要被美国和欧佩克掌控，石油天然气因此也具有很强的国际地缘政治属性。
郑磊表示，中东国家未来可能与中国进行人民币石油天然气贸易结算，也反映了当下中美国际地位的变化，对于中东产油国来说，多了一个选择和强大的交易对手，引入中国作为国际油气价格博弈的第三方，有效增强了腾挪空间，并可以根据国际地缘政治变化进行更灵活的调整。
郑磊指出，目前中国与海合会达成的只是未来可以采用人民币进行油气结算的意向，未来落实还需要与国际政治、贸易、经济金融相关的条件，有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不过，他认为，或许某些突发事件可能加速这一进程。
国际策略研究员陈佳也向贝壳财经记者指出，以人民币体系作为主结算渠道的石油贸易是人民币国际化真正的基石，因为一旦成为主流，也就意味着人民币体系在石油市场可应对美元体系石油霸主地位。这已经超出了国际贸易和国际货币市场格局，进入到全球大国格局演化和战略竞争的范畴。
“从贸易便利化的角度来说，这对中东地区产油国的吸引力是无比惊人的。”陈佳表示，近期中国与多个中东国家签订了长期石油贸易合同，这本身就是实力彰显的一个信号。
他指出，中国有庞大而稳定增长的石油需求，中东地区坐拥全球石油供给调节机制，与中国签订长约，不仅有利于稳定产油国经济增长预期，更是对华战略政策优化使然，是中东地区谋求更多国际话语权，摆脱美元桎梏的一个必然表现。
梁海明指出，阿拉伯国家及部分产油国开始使用或即将使用人民币进行石油交易结算，助力人民币国际地位逐步向石油美元靠拢。究其原因，一方面，中国经济稳健增长原油需求日益加大，部分产油国采取对中国石油贸易人民币结算措施，有助于扩大对中国的石油贸易规模。
另一方面，随着国际风险事件升级，也驱动越来越多国家采取贸易结算货币多元化策略，摆脱过度依赖美元计价贸易的局面。此举有助于推动人民币进一步国际化。
短期内“超车”存难度，人民币国际化战略要稳扎稳打
根据新华社报道，构建能源立体合作新格局，开展油气贸易人民币结算，为未来3到5年，中国同海合会国家重点合作的领域之一。在业内人士看来，这也意味着，该领域开展合作存在一定挑战。
张永浩向贝壳财经记者表示，世界经济自疫情以来，全球央行大放水造成巨大通胀压力，美国等西方国家为控制通胀不断试图抑制高油价。俄乌战争爆发后，美国及其盟友更是不遗余力地平抑油价。不过，沙特与欧佩克产油国更多地考虑石油市场稳定及自身利益，拜登访问中东商谈产油国增产无功而返，沙特无视美国呼吁坚持捍卫油价，体现了沙特与美国之间的关系已经难以修复。
他指出，中国布局石油人民币结算尚需一段时间，因为石油与美元捆绑本身即是美国霸权的基石之一，石油美元可以说是维系沙特和美国之间的关系基础，这相当于北溪管道之于俄罗斯与欧洲，一旦沙特选择石油结算与美元脱钩，则意味着沙特与美国以及西方世界的关系再无回旋余地。目前从地缘政治、经济等各层面来讲，沙特无法承受与美国脱钩的后果。
张永浩认为，中沙石油人民币结算对中国的益处更大，这也是沙特迟迟不愿松口的主要原因。“中沙石油人民币结算的愿景在短期内不会实现，双方需要寻找新的破冰契机，需要建立在中国与美国综合实力与世界地位进一步拉近的基础上。”
陈佳向贝壳财经记者表示，中国的人民币体系要在短时间内“超车”，尤其是在石油美元这个美元体系最为强势的领域，存在现实难度。
在陈佳看来，客观上，美元体系霸权制造的这种交易结算壁垒，中国长期最优战略不是贸然发力石油人民币，而是在石油人民币稳定发展的基础上，尽量打开市场。
如今，中国在原油市场需要大力走出去，打破美元石油的封锁线。只有世界主要产油国都愿意与中国达成长期契约，中国在石油领域的影响力才会实质性提升。石油贸易以人民币结算的机会才会越来越多，未来从人民币石油稳步发展到石油人民币才有坚实基础。
对于未来发展，陈佳认为，“去美元化”本身是国际货币体系改革长期以来的呼声，是世界各国对美元霸权长期对外溢出负面效应的一种表达。美国依靠军事、科技、金融市场领域的比较优势，强迫世界主要产油国使用美元结算，试图增加各国美元储备实现对全球收取美元铸币税，这并不不合理。
陈佳称，我国必须保持理性客观。石油美元本质上作为一个大宗货币本位体系，其实是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的一个衍生产物，其形成与发展变迁非常复杂，全球货币本位体系与大宗商品锚定货币的机制很难在朝夕之间发生剧变。“不过，只要中国人民币国际化战略稳扎稳打，人民币石油范畴不断深化，未来人民币体系与美元体系在包括石油等大宗市场的碰撞会更胜一筹”。
梁海明也指出，要发展为一个可与美元分庭抗礼的大宗商品计价货币，以及全球储备货币，尚有不少问题需要解决，包括如何建立足够强大的信用支撑，以提高使用量和流动性。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林子编辑王进雨校对薛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