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界一直有一个争论,争论了十几年,这个争论可以结束了,这就是在中国经济的三驾马车中,谁是主导?投资、消费、出口?
中国是体制性的国家,安全是第一位的,不可能以贸易为主导。
外部环境的复杂化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美国正在推动“去风险”框架,说是不搞脱钩,骨子里压制中国的战略目标非常坚决;这对中国外贸的影响是现实的,也是长远的;那就只能在投资与消费中做选择了。
经济学的原理是追求平衡。
所以,不论以投资为主导,还是以消费为主导,说到底都是相对概念,平衡才是王道;那就要看问题出在了哪一端?
现在的问题是需求不足,实际上,去年底的经济工作会议已经明确了,从2023年-2035年都将以拉动内需为主。政策远比专家要清醒。
投资拉动的好处是立竿见影。
从GDP经济的角度看,当然很有效,投资直接就是财富堆积;如果只是为了完成各地方的GDP计划,那一切很简单,如张维迎挖苦的:盖了一个钢铁厂年度财富增长不够,就再盖一个钢铁厂。张教授的例子还不够粗暴,再粗暴点,不但盖钢铁厂是GDP,再把它拆了,还是GDP,如市政道路挖了修,修了挖,财富真的增长了吗?唯GDP真的很荒唐,经济发展的目的是让人民过上美好生活,要实实在在,大家都能感受到;如果没有需求,钢铁产能过剩了,钢材卖不出去,财富就成了负债,而且是异质资产,废了。
何况,M2的增加是有限的,超过了边际就是金融风险。
现在专家们已经不谈投资了,开始谈化债。
国企的负债率已经高达198万亿,房地产出了金融十六条的升级版,将房地产的债务展至2024年的最后一天;我们看到的是恒大爆雷,接下是碧桂园、远洋,这些债务人与城投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城投负债高达65万亿,相当全年GDP的一半,尽管如此,房地产的投资并没有停止,土拍还在进行,新楼盘还在盖,大批的楼盘面临着保交付,钱已经收了,房子总要盖起来。这就是一种困局,化债已经成为当务之急。
所以,现在还谈投资拉动经济,很不现实。
黄奇帆一直强调三驾马车的平衡关系,这个平衡的本质,就是从投资型经济转向消费型,将投资在GDP中的占比从50%左右降到20%以内,将消费的占比从40%左右,提升到70%以上,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分配关系的大变局。
消费的前提是收入。
在个人、企业、财政三方分蛋糕时,要重新调整比例。做蛋糕是一回事,分蛋糕是另一回事;蛋糕做的大,分配不平衡,人均GDP上去了,人均可支配收入下来了,经济就要出问题,就会引起需求不足的矛盾,这就是我们现在所面对的产能过剩,过剩了就要做缩表,就会引起大批企业破产,全面裁员降薪,又反过来影响了收入的增长,进入恶循环。
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当务之急是提高收入,用政策的语言表述,即:扩大中等收入群体。
道理都很简单,问题是怎么提高收入?
高税收下的企业市场环境
蛋糕是有限的,让企业提高工薪,行政指令不好使,市场说了算。
2022年全国民企总收入为26600亿元,这是什么水平?按总资产计算,民企总资产为150万亿,资产收益率不到2%,不如坐收利息的银行;按4700万家民企平摊,每家企业的年收入不到6万元人民币;且与2022年比,2023年利润率又是两位数下滑。这些数据说明,企业的蛋糕不是分大了,而是分小了。
中国是一个高税制国家,税收在企业收益的占比高达65%以上,营改增后,不管企业盈亏,增值税都必须交,这样,在总量关系中,这个比例还要更高,当在75%左右。
企业提高工薪,完全是市场化的过程,企业不赚钱,工薪也上不去;企业赚钱了,还要看整体市场的营商环境,资本流入市场,引起对劳动力的竞争,工薪的平均水平自然上去了,这是充分竞争决定的。曹德旺坚决反对别的企业提高工薪,这就是竞争,大家都提了,曹老板就招不上工了;反之,资本在流失,劳动力过剩,曹老板就不用担心了。
那么,从分蛋糕的角度讲,什么样的营商环境决定资本的流入与流出?是税收,税收太高,财政切的太大,资本就会流出,或者打税收的擦边球,做一个境外注册公司;或者如曹老板直接把工厂迁往美国。美国人工成本要高得多,曹老板为什么不叫唤,因为一算税率、土地价格,还是要比国内利润高得多,这就是市场化的选择。
中国经济从投资转向消费型,首先要把税降下来,全面改善营商环境,尊重市场的无形之手。
林毅夫一直在谈“有为政府”。
林先生说的有为,主要是指投资,他甚至认为主张消费拉动经济,是别有用心;但是,政府的作为并不在投资。
如果市场健康,成为资本的洼地,全世界的投资都来了,不需要这种意义上的行政化的有为;真正的有为在分配关系,这就是两会提出的,将财政收入的70%以上用于民生,这才是真正的造福社会的大有为。
市场经济可以快速增加财富,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这就是两极分化的必然性。
由于财富向极少数人,甚至是向极少企业集中,基尼系数过高,由于富人的消费比极低,会引起整体消费递减,从而引起产能过剩,这时候就需要林毅夫的有为政府来平抑,通过全民共享的第二次分配,将基尼指数从047降到030以下,这正是政府的责任。
既然是高税制,与其它国家相比较,又有土地出让金这笔巨大的额外税,财政有责任,也有能力弱化两极分化,进一步提升社会保障机制的水平。
如果老百姓消解了医疗、教育、养老等方面的压力,消费指数自然上来了,不用刺激。所以,能不能从投资型转向消费型经济,关键在财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