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各国金融市场出现了一个明显趋势,那便是金融科技不断地深入金融市场的各个交易环节,并在其中扮演了日趋重要的角色。金融科技的到来,显然是有利于扩大各国金融市场的交易规模,以及提高金融市场交易效率的,但金融科技作为一个全新的科技领域,如何更好地发挥其作用,显然是一个值得探索的问题。
如何正确看待金融科技的兴起,并正确认识金融科技应用中的积极和负面影响,本文将从以下几个方面,对这一系列问题进行全面分析。
1、金融科技概念
金融科技英文译名“fintech”。根据中国人民银行的官方定义,金融科技是指将金融(?nance)和技术(technology)相结合,并将其运用到现有金融产品及服务模式,以及维护金融体系安全的新型科技。
2、金融科技的主要类型与应用领域
金融科技,从宏观角度可分为两大类:针对消费者需求产生的金融科技,以及针对企业需求产生的金融科技。而从微观角度来看,金融科技可以细分为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技术和云计算。
(1)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是指计算机通过仿照人类智慧思考方式来处理复杂问题的计算机技术。人工智能主要包括生物识别、语言识别和机器学习等智能技术。
人工智能的便捷之处在于,它能够简化甚至代替许多原本只有人类才能担任的工作,如广泛运用于支付系统中的人脸识别功能和语音识别功能,通过人脸识别和语音确认等技术,客户可以在网络自主完成开户和存取款等业务,省去了从住处往返银行和排队的时间。
(2)大数据
大数据是指利用特定技术,如机器学习算法,将类别繁杂且数量庞大的信息进行分类和运算的数据处理方式。得益于计算机的高效工作能力,大数据在客户信息处理方面的工作堪称出色。
一方面,它能通过对客户的零散、碎片式信息进行汇总,进而深入挖掘数据背后的客户金融需求与消费需求特征,对客户作出全面的“勾画”与定位,并以此为依据为客户提供服务。这有力巩固了金融机构与客户之间的黏性关系,也使得金融机构的服务更具“人情味”,为客户提供更加贴合其消费方式的金融服务模式。
另一方面,大数据分析在评估客户的消费信用等级、信贷风险等方面,比以往的分析方式更可靠。以往的客户信用等级评级模式依赖于消费者的过往既定信息,如收入流水、消费习惯等,但却很难掌握某些不能直接获得的重要信息,如家庭中其他成员消费习惯——假设顾客的配偶具有赌博等行为,便会对客户的还款能力造成间接性影响。
这类重要信息,在过往极易被忽略,而大数据的出现,有效地弥补了金融机构在这方面的不足,因为当金融机构接入大数据分析方式之后,便可以更全面地把握每一个客户的情况,这会对金融机构降低自身的金融风险产生积极作用。
(3)区块链技术
区块链与数字货币是21世纪出现的新型的货币交易与金融记账模式。标志着金融记账开始进入全面去中心化模式。
区块链的诞生与数字货币的兴起是密切相关的。随着比特币(bitcoin)、莱特币(litecoin)、天秤币(libra)的出现,各国陆续步入了数字货币时代。不同于传统货币,数字货币相较于传统货币,其流动性更加迅速和高效,同时还可以规避某些传统货币交易中常见的弊端。这使得数字货币的发展十分迅速。而与数字货币同时诞生的,便是一套适合它的记账模式,这一新型的金融记账方式便是区块链技术。
区块链技术的出现,较之于以往的金融记账方式,有着质的飞跃。因为它不再只以单个的企业或金融机构的交易活动为核心,而是将整个交易过程都纳入自己的记录体系,从上游的原料供应、中间核心企业的票据收付,到下游企业的购货与物流运输,每一个重要环节的金融交易均会被纳入区块链的征信记录中,从而形成一条完整的交易信息记录,这对维护金融安全非常重要。
(4)云计算
云计算是指以分布式处理架构为核心,将原本存储于本地服务器中的数据,通过一定方式转移至云端进行储存和运算处理。云端是指不占用电脑内存空间,而使用互联网开发的存储系统来保存信息的数据存储中心。
云计算的优越性在于数据一旦进入云端存储系统,数据的流动便不再受困于地理位置的限制,可以更快地实现不同地区之间的数据互换与运算,且有利于降低维护数据安全的成本开支。
3、金融科技对经济活动的积极意义
金融科技是推动金融市场迅速发展的重要力量,这一点可以通过它为经济活动带来的极大便利性中得到证明。
(1)金融科技有利于减少商业活动对现金的依赖,可以提高交易的效率与安全
在传统的支付模式中,人们使用的是现金或者信用卡。新兴移动支付,如美国的Paypal、ApplePay,俄罗斯的QIWIWallet,中国的AliPay及WeiXinWallet等,已经迅速地渗透到每一个与消费相关的领域当中,深刻地影响着当下消费者的生活方式。
移动支付的兴起是伴随着电商购物模式而出现的。借助便捷的互联网模式,消费者可以在网上自由选择全球的产品。如中国的消费者越来越习惯于“海淘”型购物模式,尤其是在以折扣惊人着称的“黑色星期五”购物旺季,美国各商家接到的线上购物名单中,来自中国的顾客数量占据着越来越惊人的比例。中国的消费者也愿意使用Paypal等方式进行支付,以获得相应的折扣和抵税优惠。
在中国,移动支付所渗透的支付领域,早已不再局限于单纯的购物消费。随着各类非购物机构对移动支付的接入,中国居民已经能使用手机来支付医疗保险和水电费等重要款项。移动支付的普及,极大便利了人们的生活。
不必持有现金的好处,对于预防盗窃钱款有着立竿见影效果。但这只是线上支付最表面的优势,而更大的优势体现在它的工作效率上。线上结算方式,大都是瞬间到账,或是24小时内到账的,这使得大量零散的现金交易,如“个人付费给企业”不必再经历传统模式中的个人将现金汇总并携带至银行进行存款,再经过“银行进行现金盘点再计入企业账户内”这一系列耗时耗力环节。当企业与企业之间,以及企业与金融机构之间进行款项结算时,更无须携带巨额钞票到银行进行盘点,而只需要通过计算机系统将汇总的收支差额予以结清即可。
(2)数字货币作为传统货币体系的有利拓展,不仅有利于高科技企业的业务拓展,也有利于传统金融机构的升级转型
随着天秤币、比特币等数字货币的出现,具有强劲信用担保和偿款能力的跨国企业,也不再局限于只接受各国的法定纸币,而是开始接受顾客使用数字货币进行交易。也许在未来,通过与央行合作,某些跨国企业甚至可以指定自己的专用数字交易货币,并将其纳入央行指定账户交易体系中,作为自己全球化业务发展的重要助力。
跨国企业会在相关国家设立分部,并将自己的产品和服务输送至该地进行销售。但这也就意味着,这些跨国企业必须接受这些国家的货币输入,并承担这些货币因各国政治与经济的不确定性而存在的潜在贬值风险。
倘若高科技公司能制定自己的专用数字货币,这一困扰便可以大为减轻。数字货币可为上述潜在风险提供解决方案。举例来说,假设海外消费者想购买抖音(TikTok)的某项服务,而这项交易必须使用中国央行发行的数字货币来进行,若此时消费者所在国发生了本币贬值情况,消费者便会付出更多的本币来兑换为数字货币,再用数字货币来进行支付。这样一来,字节跳动公司显然能更为从容地面对各国的货币不稳定情况。
尽管这一案例揭露了跨国企业可能会将自己面对的风险转嫁给消费者来承受,但随着各国央行陆续着手推出本国的数字货币,上述的潜在风险,便可以通过各国央行之间的协调和对冲来予以消弭,而数字货币对于跨国企业的帮助并不会因此而减弱。
此外,数字货币对各国将自己的货币推向国际市场会起重要作用。以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的人民币数字货币(e CNY)为例。它的出现让人民币国际化发展取得了十分关键性的一步:一旦非中国的海外顾客愿意接收数字人民币,那么他们和中国企业之间的结算便不需要再通过外币兑换为美元→支付给中国企业→中国企业再将美元兑换为人民币这样的流程。而是可以直接采用人民币来支付中国生产制造的产品,这有助于提高人民币的国际化程度。
(3)金融科技的到来,有助于提高各国的国内资金结算效率,也有助于各国追踪不明钱款的动态流向,从而提高各国金融结算与金融安全的有效性
企业与企业,以及企业与银行之间,传统的金融账户余额结算模式是双方互相进行收支的余额差结算,通过甲方对乙方的收入减去支出,得到应该互相弥补的钱款数额。结算在金融交易过程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它是商品和货币交换维持其循环的必要条件,生产者必须将产品转化为账目可用资金,再用这些资金结余来安排每一阶段的生产计划。
假设某海外客户将钱款汇入中国某企业的中行海外账户内,但中行要求企业在一年之后才能将这笔款项转入其国内账户,这显然会对企业的资金流转造成极大的困扰。在结算效率低下的国家,企业的账面资金在每一环节都被迫长时间地滞留,并且在滞留过程中,这些资金还要面临贬值的潜在风险。结算的高效与否,关系着各国企业的发展壮大和各国经济的市场化发展潜力。
从上例可知,保持资金的高效流动性,对各国金融市场来说都是十分必要的,特别是那些对资金的流动性要求较高的行业,如零售业和服务业,资金流转的速度直接关乎这些行业的可持续发展水平。
然而,并不是资金流动速度越快,周转次数越多,它对经济发展的贡献便会越大。相反,许多资金诈骗案例都能证明,短时间内的资金频繁移动,也许是诈骗分子在利用空头账户进行资金转移。但反过来,许多合法交易同样具有这一特征。如期货交易,它就是以高频操作来进行合法套利的。
在当今的金融市场中,可交易的资产类型众多,包括大宗商品、有价证券、黄金,等等。这些资产之间的互相交易频繁,导致了各国内部和国际间的资金流动数量大大增加,但判断这些资金的流动是否合法,却是一大难题。
如何在确保资金结算效率之余,保证资金流动的合法性?这必须依靠金融监管来完成。但是在过去,金融监管往往依赖人力来完成。金融机构将贷款人口述的资金用途进行记录,再派遣可靠的职员前去调查。例如:房地产公司老板表示将会把贷款用于建设商品住宅,而银行派出的调查员确实看到了施工工地,但地产公司老板依旧可能突然停止施工并卷款逃匿。这说明,传统的金融监管方式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而金融科技的到来,为这一棘手又复杂的问题提供了新的解决方案。
这里引用一下前文自述:区块链技术的进步意义在于,它不再只以交易中的某个企业或者金融机构为核心,而是将整个交易过程都纳入自己的记录体系,从上游的原料供应、中间核心企业的票据收付,到下游企业的购货与物流运输,每一个重要环节的金融交易均会被纳入区块链的征信记录中,从而形成一条完整的交易信息记录。这会提高整个金融体系的征信可信度和透明度,更有助于避免金融机构内部通过做假账和提取坏账资金等违法行为的出现。
大数据的优势则在于其分析能力上。传统的金融风险评估,只能通过公司财务报表披露的情况来判断公司对贷款的使用方式是否健康。但大数据极大地拓展了金融机构的信息监管范围,如公司管理层的某些异常消费情况或是公司突然购入某些垃圾债券等行为,这些都是资金潜逃的常见前兆。这些不会在财务报表上披露的信息,可以帮助金融机构更好地进行金融监管。
对于已经出现的坏账,大数据分析同样作用极大。一旦发生资产损坏,企业便要通过分析来做出决断:是立即将坏账对应的抵押资产进行法定程序的拍卖,从而回收部分资金?还是进行法律程序处理后,将该抵押资产继续保留,并计划在未来重新包装出售?
以往,金融机构的决策大多取决于短期内的某些信息,比如该资产的当前价格。而大数据时代,金融机构可以参考的信息要宽泛得多,如之前某些类似产品在市场中的售价情况或是该产品过往所需的修补费用,这些信息有时候在时间上会横跨数十年之久。这些重要数据很难靠人力搜集来完成精准抓取,而大数据时代,借助计算机的精准抓取能力,金融机构便不会再有类似的困扰。它们可以借助大数据分析,作出更加冷静和稳妥的抉择。
(4)金融科技有助于监控跨境结算中的资金流动去向,防范热钱的非法流动,帮助维护各国金融体系的安全与稳定
随着世界各国的金融交易走向全球一体化,各国的跨境结算规模均在迅速扩大。目前,跨境结算主要有美联储转移大额支付体系(FEDWRITE)和纽约清算所银行同业支付体系(CHIPS),以及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SWIFT)等。此外,中国也在2012年推出了自己独有的跨境支付体系(CIPS)。
跨境结算往往存在两大共同问题:一是各国同样货币的兑换问题;二是地下钱庄和影子银行导致的潜在非法钱款流动。这两类问题,往往会提高各国的潜在金融风险。
在外贸结算中,各国均是以储备的外汇来完成对外支付的,这就涉及换汇和外汇储备的问题。各国要先将本币兑换成外币,再通过两国的金融机构来进行结算。国家的外汇储备数量是该国经济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换言之,国际资本的流动不但涉及国家的金融安全,还会影响到该国的经济政策决断。
判断某一笔资金的跨国流动是否用于贸易结算是十分困难的。尤其是一些非金融机构。如影子银行和地下钱庄出现后,跨国资金的流动变得更具有隐蔽性。这类非法金融机构,常被用于非法洗钱和违规转移资金,它们会帮助某些违法资金逃离国家监管范围,利用非公开渠道流入另一个国家。
历史经验说明,即便不是非法的跨国资金流动,一旦某国的资金合法且大规模流向另一国家,也未必是好事。国际热钱的流动,通常是指在并购他国的优质资产并实现自身的增值。但反过来,一旦某国突然面临巨额的境外资本流入,而并没有提前做足准备时,该国往往会出现突发性的通货膨胀,与此同时,该国的大量优质资产落入外国投资者手中。资产所有权大量外流,金融系统性风险会骤然拔升。
在全球金融化趋势不可避免的前提下,封锁外资进入本国市场,显然是不可取的行为。正确做法是采取更合理的金融风险预防和应对机制,将外资引导至有利于本国金融和经济发展的领域,实现国内和国际的双赢。而这正是金融科技可以发挥重大作用的领域。
人工智能和区块链在维护金融安全问题上,以地下钱庄非法转移钱款为例,要判别某项资金以对外投资名义流出国内后,它最终的去向是哪儿,区块链的积极意义便凸显无疑了。区块链的特性使它可以精准地捕捉每一张“钞票”的去向,是用于合法的购买原材料和发放工资,还是突然失去了踪迹——这一情况经常是犯罪记录的前期征兆。金融科技这些优势,使金融资产的被监控力度大为强化,而资金的安全系数也由此大为提升。
金融犯罪者的追踪效率同样受益于金融科技的出现。传统意义上的金融犯罪,往往是犯罪者本人携带现金潜逃出境。但是随着语音与人脸识别系统的普及,偷渡等违法潜逃行为,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通过混淆人工检查而完成了。人脸识别系统对于捕捉犯罪分子特征,有着远超于人眼的判别能力,这使得它帮助抓捕金融犯罪的效率得到极大的提升。
此外,借助金融科技的帮助,还能帮助各国通过对外贸易活动的检测来完成对非法钱款窜流的预防与检测。外贸交易是各国走私热钱的常用手段,它往往借助两国之间的金融账户清算,通过虚报交易数额和偷漏税收等方式,达到将钱款偷运出境的目的。但借助金融科技的帮助,外贸交易活动中潜藏的非法钱款活动会更容易被发现。
通过分散化报账模式,某些非法交易或许能使得自己的报账呈现出表面的合理性,但若通过大数据分析,将它与大量类似案例进行比对,便容易发觉到异常。如发生在厦门海关的汽车走私案件,警方正是通过大数据抓取分析后,发掘到该公司轮胎消费量的小规模异常情况,顺藤摸瓜找到了其非法转移资金的证据。
4、关于金融科技在应用中存在的不利影响
尽管金融科技对当下的经济活动有极大利好作用,它同样具有某些不可避免的不利影响。
(1)金融科技在信息采集上,容易侵犯到顾客隐私
由于普遍依赖于数据采集,许多金融科技公司都会搜集客户的相关信息,甚至要求客户填写某些过于隐私的内容。但这些公司又不能及时提高自身保护客户隐私信息的能力,导致许多金融科技公司容易出现侵犯客户隐私的行为。
(2)金融科技作为新兴科技产业,容易导致寡头垄断情况的出现
金融科技产业属于知识密集型产业,前期投入巨大。科技巨头公司可以凭借自身的雄厚财力,雇用大批的人才进行技术研发,并借助规模效应来降低成本,从而迅速占领市场,形成寡头的联合垄断效应,这导致许多实力不足的小微企业无法分享新兴市场的发展红利,不利于国际间金融科技的均衡发展。
实力强劲的金融科技公司,大都存在于发达国家,而非发达国家受困于技术和资金短缺的困扰,很难实现本国金融科技的独立发展,也无法在本国金融科技的发展速度上与发达国家齐头并进。
(3)金融科技的应用,加剧了各国金融风险捆绑发生的可能性
金融科技普遍提倡用人工智能代替人力劳动进行分析。但是,当金融投资等活动过度依赖数据抓取时,一旦算法出现问题,便会带来相当严重的后果。这往往会导致一国的资金流动出现重大问题。
而当金融问题在某一国发生时,与之有相关紧密联系的其他国家的金融市场往往也会随之出错。这一情况从美国的股市价格震荡影响到伦敦的开盘情况便可见一斑。导致美股价格下跌的原因是因为华尔街的投资大鳄们在某个量化分析方法上的疏忽,而导致资金运作出了问题。而后,伦敦的分析师们同样因为使用类似的数据抓取工具,而作出同样错误的投资决策。
5、结束语
金融科技的出现,对各国的金融发展和金融安全起到十分积极的助益作用。
但是,在积极探索金融科技运用方式的同时,各国也必须提高警觉意识,对金融科技应用中存在的不足提高认识,并予以及时的完善与改进,使金融科技应用能符合自身的经济利益与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