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付宝与银行的“软冲突”及其关系展望

　　1、研究背景。

　　随着电子商务的繁荣发展和第三方支付方式的兴起， 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切实享受到第三方支付带来的便利：代购代付、虚拟用品交易、充值，水电费线上支付等。 支付宝作为目前国内第三方支付平台的代表， 其影响力已经渗透到公民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然而随着支付宝业务领域的不断扩大，其与以银行为代表的传统金融行业的利益冲突也愈演愈烈。 随着 2014 年 3 月央行对支付宝虚拟信用卡的封杀，对线下“条码支付”方式持消极态度，支付宝与四大行的关系骤然降温。

　　本文以支付宝和银行之间的关系为讨论话题， 首先回顾了支付宝和银行之间的紧密合作； 其次在分析了支付宝和银行之间利益冲突特点的基础上阐述了“软冲突”的定义和含义；最后结合支付宝自身的优势与劣势对其与银行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展望。

　　2、支付宝与银行的合作与竞争。

　　2.1 支付宝的繁荣得益于银行支持。

　　支付宝自 2006 年成立并推出自己的网上支付功能以来，一直采取与银行“紧密”合作的姿态。 所谓“紧密”体现在两个方面。

　　其一，支付宝的出现帮助银行系统很好地缓解了在线支付客户流失的现象， 而这种现象多半是因为各银行金融接口不同而导致的。 换句话说支付宝代替银行在网络金融方面，尤其是网络支付方面做了“试水”的尝试，结果有目共睹。其二，支付宝与工商银行合作，通过建立备付金账户的形式，作为第三方对网络交易过程进行信用担保，极大地保证了在线交易的安全性，从而为自己吸引了大量客户。 正因为有银行体系的大力支持，支付宝发展初期一帆风顺，加之在第三方支付领域的领先地位，其迅速占领国内市场，最终发展成如今规模。在众多支付宝与银行合作的例证中，又以支付宝在工行建立备付金账户最为重要， 接下来本文将结合这一点进一步阐述支付宝与银行体系的依赖关系。

　　2.2 支付宝沉淀资本金形成过程。

　　支付宝沉淀资本金指由于买家交易时延产生的交易沉淀资金。 鉴于支付宝庞大的注册用户数量，沉淀资本金孳息收入成为支付宝主要盈利方式。

　　每当买卖双方完成一次交易， 支付宝便要求买家 “确认收货”,本意在于将买家预先保管在支付宝开立于工行的备付金账户中的交易货款划拨到卖方所提供的银行账号之中。 但由于买家收到货物一般不能及时确认到货，所以资本金产生沉淀，沉淀期间产生的资本金孳息收入由支付宝实际占有。 沉淀资本金孳息是一笔十分可观的资本。 根据 2014 年支付宝公司发布数据，截至 2013 年底，支付宝实名注册用户已近 3 亿个，单日交易笔数峰值达到 1.88 亿笔。 按照单笔消费 100 元，工商银行活期年利率为 0.36%, 交易时延为 7 天匡算， 由此产生的沉淀资金已达200 亿元左右。 可见备付金账户在支付宝的整体交易流程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买卖双方通过支付宝的银行账户进行结算的流程可用图 1 简要概括。

　　2.3 银行掌握了支付宝的生命线。

　　根据上文分析， 支付宝借助银行获得强大信用保障能力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大部分收益来源寄托于银行体系之中。 2010 年6 月 21 日，随着央行公布《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办法》（以下简称《办法》），持续了很长时间的第三方支付平台银行备付金账户沉淀资本金孳息归属权的争论告一段落。 《办法》规定：“支付机构的实缴货币资本与客户备付金日均余额的比例， 不得低于10%”. 此举规定了支付宝必须缴纳的货币资本金下限将随备付金账户的膨胀而上涨。 沿用前例，支付宝产生的沉淀资本金孳息为 200 亿元， 此举意味支付宝必须缴纳至少 20 亿元的货币资金。 如此一来，支付宝进行资本扩充时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成倍增加。 同时，《办法》也在法律层面上保障了央行对第三方支付机构的监管职能，以及商业银行（本文特指支付宝备付金托管所在工商银行）的协作监督职能。 因此，有了之前联手下调支付宝账户快捷支付上限的经验，借助央行正式成文监管措施的东风，银行体系在限制支付宝从事金融领域业务扩张时将有充分依据。

　　2.4 银行与支付宝之间爆发利益冲突。

　　然而，随着涉足金融投资领域（以余额宝为主要手段），支付宝利用其在互联网金融领域已建立起来的口碑， 吸引用户将支付宝账户中的资金定向投入天弘基金从而扮演了金融理财者的角色。 由于支付宝用户的账户资金被储蓄在支付宝开立于工商银行的备付金账户中，一旦此类投资大笔发生，无异于给银行造成大量的存款流失。 更进一步，2014 年年初支付宝与微信同时推出虚拟信用卡业务，企图直接扮演网上银行的角色，最终导致 3月份央行紧急叫停关于虚拟信用卡等业务的相关后果。 可见，在度过一段“蜜月期”后，支付宝与银行在金融投资、信用支付等方面的矛盾逐渐凸显，而这必然导致两者在金融领域更深层次的博弈。

　　3、支付宝的“软冲突智慧”.

　　本文将迄今为止银行与支付宝的利益冲突定义为“软冲突”.

　　这种软冲突突出的特点是：其一，冲突范围限于局部敏感业务，没有进一步扩大，冲突双方尚未形成实际上的全方位对立；其二，体现发起方的战略思维， 即主动避开冲突接受方的传统优势产业，针对其周边产业进行渗透以期达到试探对方底线并逼迫对方在某些方面做出妥协的目的。 结合本文，支付宝在意识到自身对于银行的极大依赖后，转而投资非传统金融产业的各个领域，积极在银行的传统产业周边“点火”,试探银行底线的同时也不断做大自己的规模。本节将详细阐述支付宝如何运用软冲突达到自己的战略目的。

　　从市场地位上来看，支付宝无论做得多大，也始终不是正统金融机构。 在银监会为其正式颁发营业执照后，其本质仍是一个经营金融产品比较成功的民营企业。 所以支付宝采取走“群众路线” 的策略， 凭借自己最擅长的小额市场控制并通过阿里集团B2C / B2B 业务积累起的资金、信誉塑造其亲民、接地气的形象。

　　不幸的是银行正利用自己正统的地位向支付宝施压，四处围剿。相应地，支付宝也正在寻求更多的出路，无论是网络支付领域的新形式还是其他领域，支付宝均在进行大胆创新，并且已将自己的业务范围逐渐扩展到国民生活的各个领域。这种避实就虚的战略正是“软冲突”中“软”字最体现支付宝战略智慧的一点。阿里集团四处投资的意图相当明显，仔细观察不难发现，阿里集团正在打造一个以支付宝为最终结算方式的未来国民生活支付体系。

　　一旦这个体系建成，国民在全方位享受“支付宝结算方式”带来的便捷的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切身利益与支付宝的利益捆绑。 从而，支付宝在拥有大量实际消费者和数以亿计的潜在消费者的同时也宣布了自己在国民经济生活中不可撼动的地位，使支付宝在与银行的博弈中增添筹码。 即便如此，上述一切发生在银行眼皮底下，银行却无力制止---毕竟银行的软肋在于金融接口的不统一，而如果完全脱离支付宝另外搭建一个可以使用互联网和移动终端的支付平台，那又与支付宝有何区别？ 其中的时间成本和可能的管理费用绝不是任何一家银行愿意轻易承担的。此外，随着即将到来的支付宝在美上市的进行，支付宝将逐渐降低对国内资本的依赖性。当这个电子商务新星通过融资成为世界上市值最大的第三方交易平台时（笔者预测），便有足够的资本弥补因业务量扩充导致的预缴货币资本金所带来的入不敷出，并利用剩余资本继续投资国民经济的其他方面，获得收益后继续吸引股市资金，从而形成所谓良性循环。

　　通过以上所讲的 “软冲突战略”, 支付宝不仅号准了银行的脉---既不甘心坐视支付宝获得未来支付方式控制权，又因深陷宏观经济难题而无暇顾及互联网金融；同时抓住银行骑虎难下的时机扩张了自己在国民经济中的影响力，为下一轮和银行的博弈打下了基础，可谓一举两得。

　　4、支付宝与银行的关系展望。

　　如前文所述， 支付宝与银行之间的关系既是合作又是竞争。

　　支付宝从与银行不断的软冲突中汲取经验， 扩大自己的业务范围，积极突破银行封堵。本节将结合支付宝的优势与劣势，对二者关系进行合理展望。

　　4.1 支付宝的优势。

　　支付宝的优势主要来自自己客户群的独特定位。无论是阿里集团旗下的 B2C 网站淘宝，还是天猫等线上品牌旗舰店，定位目标都是中小型客户。毫无疑问，传统的金融机构比如银行，对中小客户尤其是没有大额信贷能力的散户的服务能力是有限的。支付宝正是瞄准了这个市场，做到了“弃鲸鱼，抓虾米”,成功利用规模经济的优势，降低了自己每一笔交易的成本。 显然，阿里集团高层的规划是相当明智的，因为这与中国互联网金融的整体环境有关。

　　首先， 中国互联网金融的大环境是宽松的： 支付宝创业初期，市场竞争者几乎没有，加之支付宝的定位极具前瞻性，所以有利于快速形成市场垄断。

　　其次，国家的政策环境有助于支付宝业务扩张。 自从中央下发关于针对鼓励经济领域尤其是互联网金融领域创新的政策以来，尽管高层对于第三方支付平台的监管问题一向重视，但作为一种可以实实在在为公民生活提供便利的新经济形式， 当局持支持态度。

　　最后，中国的消费环境对其十分有利。 笔者认为，中国消费者的依赖性普遍较强， 如果某一种经济形式与自己的生活紧密相关又可给自己带来极大的便利， 消费者也愿意接受牺牲一些安全上的保障。 消费者一旦适应这种新经济形式，便不容易更换为其他形式。 鉴于用户黏性大的特点，支付宝推出代缴网费、水费、电费、公交费等业务，正契合了用户这方面的需求。

　　4.2 支付宝的软肋。

　　尽管支付宝具有上文所说的诸多优势， 享有环境中的诸多利好，但支付宝也存在软肋，即金融接口和最终结算控制权。

　　如本文在“支付宝与银行的合作与竞争”一节中介绍的，支付宝的所有结算均通过银行结算体系最终实现， 金融接口归根到底属于银行。 正因如此，支付宝想完全施展拳脚在金融领域做大做强，有诸多限制。 2014 年 3 月四大行联合下调支付宝快捷支付单笔交易额上限就是支付宝在这方面被动的明证。 然而，以银行为代表的传统金融行业不会坐视自己在传统领域优势被支付宝蚕食而无动于衷， 而且中国金融业的监管制度本身就有诸多有待完善之处。 因此，面对四大行利用自己金融控制权对支付宝等第三方支付平台进行封杀，监管部门是否可以一视同仁，做到公正客观的监管也有待时间检验。

　　4.3 支付宝与银行关系的展望。

　　笔者预测， 银行与支付宝所代表的第三方支付平台的博弈最终极有可能达成一个战略妥协，即：国内大额信贷等传统金融领域仍然由银行主导，支付宝与银行共享部分金融数据；小额信贷方面，银行不得不让出一部分份额给新兴的第三方支付平台；而与国民生活相关的支付活动将由第三方支付平台牵头。 最终双方在互利共赢、合理让步的前提下达成妥协，以支付宝为代表的第三方支付平台十分聪明地从传统金融巨头手中“抢到”一块蛋糕的同时还将继续与他们“同桌共饮”.

　　当然， 以上一切实现的前提是金融监管和政府管理部门为双方建立良好的市场监督和竞争环境， 相关法律制度得到进一步完善，唯有如此才能使中国电商行业健康发展，消费者才能最终享受到市场经济的实惠。

　　5、结 语。

　　以支付宝为代表的第三方支付平台的蓬勃发展不仅为中国金融改革提供了良好的契机， 也考验着每个市场参与者---支付宝、银行、金融市场监管部门、政府管理部门以及相关法律制定机构的智慧。 在现阶段的“支付宝-银行”博弈中，支付宝在采用软冲突的方式试探传统金融行业底线的同时也积极拓展自己其他领域的业务。 在市场合理且充分竞争的环境下，有理由期待双方经历博弈和妥协之后一个共赢局面的到来。